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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等我回來。」
鬼門已關,六陰差也決定再次進攻後,在這日黃昏,收到消息準備與六陰差會合的
七曜,在臨行前,對身子已經復元的千夜這般叮嚀。
「不要去。」攔在門前的千夜,說什麼也不肯讓他走出這扇門。
「千夜。」不能延誤了時辰的七曜,頭疼地想將她給拉開。
她用力揮開他的手,想讓他認清現實。
「沒有了捨利,你怎打得過我師父和師兄?」現下的他,不過是個有些術法的武將
,這樣的他,哪會是皇甫遲的對手?
這一點他早就想過了。「雖說沒了捨利,我的確撫法再擁有強大的法力,但我仍是
有些術法,再不濟,我仍可硬拚。」
「不要……」怎麼想都認為他將有去無回的千夜,惶怕地投進他的懷中,緊緊揪住
他的衣衫,「不要去。」
知道她在怕些什麼的七曜,此時,找不到半點能夠安她心的藉口,他自個兒也明白
,他雖可在她面前把話說得圓滿,但實際上他是半分勝算也沒有,這一走,若要能再回
來見她,必須很僥倖、很僥倖。
她慌急地在他胸前喃喃,「我們可以一塊離開這裡,忘掉陰陽之間的事、忘掉這一
切,去找個無人認識我們的地方……」
「這是自欺欺人。」他一手掩上她的唇,緩緩地對她搖首,「妳明知不管怎麼做,
陰陽兩界都會找到我們的,因此我非去不可。」怎麼逃、怎麼躲?在人間,以她的身分
,皇帝與皇甫遲都不會放棄追索她,而他若是臨陣脫逃,想必陰界也不會放過他。
「七曜……」還想說些什麼好讓他打消念頭的千夜,尚未說出口,他已將她接下來
的話否決。
「我必須守信。」
她不解地鹽眉,「守信?」
「我曾對我的弟兄,還有他們的家人失信過,因此這一回,我絕不再失信。」失信
的痛苦,他比誰都明瞭,所以他告訴自己,只要給了承諾,就絕不再破信。
「你還給過什麼人承諾?」她怎麼也想不出在人間他與哪些人還有牽連。
他緩緩道出他來人間的另一個目的,「我對鬼後立誓,她授我術法,我便為她完成
復仇的心願。」
「鬼後希望你為她怎麼復仇?」她錯愕地張大了眼,問得有些顫抖。
「殺了那個害死闇響之人。」那日皇甫遲已自認是兇手,既然他都敢作敢當了,不
殺他,豈不是太對不起他?
她的臉色一下子刷為雪白。
鬼後真正該恨之人,鬼後知道是誰嗎?七曜他……又知道真正害死闇響的人是誰嗎
?他們該不會以為,動手殺了闇響的皇甫遲,就是元兇?皇甫遲是為誰那麼做,他們明
白嗎?
不,看樣子,他們只看見了淺見的外表,不知裡頭的箇中原由,更不知祭壇下的來
龍去脈,他們怎知,皇甫遲是為她而殺闇響,是她服食了闇響之心,那個小小的鬼子,
是她害死的。
若由他們這般不明不白地殺了皇甫遲,好嗎?不,不好,皇甫遲雖有錯,雖做過許
多眾生難容之事,但皇甫遲大部分所做種種,是為人間,縱使出發點不對,可在皇甫遲
身上,還是可以找到一心只為百姓著想的軒轅岳的影子,自另一個角度來看,皇甫遲不
過是個為了人間而願意背上惡名的憂民術士而已,假若由皇甫遲來為她頂罪,往後,她
又該怎麼面對她的自責?
她茫然地撫著兩臂,「一定……要殺了那個害死闇響之人嗎?」
「不這麼做,我失信,不這麼做,鬼後的心傷永遠都不會撫平。」與她一樣固執的
七曜,信念與目的始終都沒動搖過。「況且,那日那個和尚也說了,誰虧欠了誰,誰該
給個交代的,便得給個交代。」
誰虧欠了誰?誰該給個交代?
這話,分明就是在對她說的。
「千夜?」覺得她面色有異,他不解地上前抬起她的下頷。
「那你曾說過的話呢?」她無奈地望進他的眼底,「你真想和我在一起嗎?」一旦
他守了信,真殺了害死闇響之人,那麼他曾說過的一切,不都將化為空夢一場了嗎?
「我當然想。」不知內情的他,還一逕地說著:「我殺不殺那個害死闇響之人,與
妳之事無關。」
有關,只是他不知道罷了。
但她知道,她心中的罪也知道,那長久以來壓在她身上的內疚,更是在此時壓得她
喘不過氣來。他回來人間,自那些部屬家人的身上,擺脫了他的自責與歉疚,因此他可
以放下一切,去完成他最後的一個承諾,但她卻和他不同,籠罩在她身上的罪愆,從無
離開過。
他說過,他們會找到法子讓他倆都活下來的,可現在,這旬話恐將成了個永不能實
現的承諾。
如果說,他為替鬼後報仇恐將會死在皇甫遲手中,那麼,只要她如他所言,給個交
代,或許他會有活下去的機會。
她茫茫地啟口,「我只想再問一次,你非去不可?」
「對。」
得到他肯定的答覆後,千夜雙眸裡的光彩漸漸地淡了,她盡力壓下喉際的哽咽,半
轉過身施法喚出幾名式神以護他的安危。
「他們會伴著你去。」
「千夜?」沒想到她會一改攔阻的前態,七曜瞧不出是什麼讓她改變了心意。
「沒事。」她款款一笑,「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給鬼後一個交代。」
在她的話落後,窗外的天色已然全暗,處處燈火,提醒著七曜不能再拖延下去,他
朝她用力點點頭,帶著式神大步走向房門,在出了門口時,他回頭望了她一眼,心頭沒
來由地覺得不安。
不知為何,那笑,他總覺得像訣別。
那夜,兩江沿岸焰火輝煌,兩岸徹夜燃燒的火炬,將江水彩映得有若星火琉璃。
事前,百姓在皇甫遲的令下全都撤進京城,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分,在江心廣闊的沙
洲上,遍佈術士與鬼差,都已撤去防守結界的陰陽雙方,在江心中的大大小小沙洲上展
開了另一回合的爭戰。
六陰差中剩餘的四陰差,在另一片沙洲上聯手合力對付皇甫遲,而七曜,因應允過
千夜不殺術士,故而在戰場上處處制肘,雖說與他對陣的軒轅岳已是手下留情了,但礙
於皇甫遲也在戰場上,不能做得太明顯的軒轅岳,在別無選擇之下,也只能動手傷他。
交手數回,七曜始終都以刀劍來往不施術法,心底大大起疑的軒轅岳,撿了個空檔
,將劍架在他的刀上止住雙方的動作。
軒轅岳忍不住想催他,「你的術法呢?」不能再這樣讓下去了,否則,待會皇甫遲
要是過來,可不會像他一樣這般心軟。
七曜回以一刀重擊,算是他的回答,而厭倦了刀劍下見真章的軒轅岳,旋身施以一
記金剛印,勉強想接下這記金剛印的七曜,在不敵之餘,被千夜派來護他周全的式神,
立刻出現在他身前代他受了這記要命的金剛印,並在轉眼間化為黃符飄然墜地。
看見千夜所造的式神現身護他後,軒轅岳不敢相信地瞪著地上的黃符。
按理,生辰已過的千夜,應當是死了,可她的式神卻仍在,這只代表……軒轅岳連
忙揚首,就著閃爍的火炬細看著七曜的模樣,屈指數算了一番,他怔然地望著義無反顧
的七曜。
軒轅岳顫著聲,「你……把捨利給了她?」那般珍貴的捨利,他竟拿去救千夜?他
瘋了嗎?沒有捨利的他,根本就不該出現在此地,他是想來送命不成?
他沉聲應著,「我不能讓她死,我要她活著。」
軒轅岳怔在他低沉迴繞的話音中,不知不覺地,垂下了手中緊握的雷頤劍。
「岳兒!」在另一片沙洲上與四陰差交手的皇甫遲,在他呆立原地不動手時,朝他
大聲一喝。
「你走。」猛然清醒過來的軒轅岳,忙不迭地催促著七曜,「趁現在快走!」
七曜卻轉首看向遠處的皇甫遲,「我不能。」
「你鬥不過我師父的!」氣急敗壞的軒轅岳,在他挪動腳步想過去為四陰差助陣時
,急急追在他的身後。
懶得再和四陰差攪和的皇甫遲,在七曜還末過去那片沙洲上找他時,已迎風踏江而
來,依恃著一點術法的七曜,抬手咬破了一指,在大刀上書了血符,舉刀竭盡全力地朝
前一劈,霎時,江面有若驚雷乍響、水花轟然四起,江水遭他劈裂一分為二,可即使是
這樣,卻依舊沒傷到皇甫遲一分一毫。
在皇甫遲準備還擊時,情急的軒轅岳才想把七曜拉開,兩眼一瞇的皇甫遲,挪出一
掌將他這個不分敵我的徒弟給震退得老遠。挨了重重一掌的軒轅岳,嘔著血,以劍抵地
,跌跌撞撞地站起身來。
「師父!」立過誓習法絕不為殺人的軒轅岳,不死心地想求情。「不行,他不是陰
界之鬼,他是人,他還是千夜的……」
不想讓他為難的七曜,熟稔地使出刀法,在皇甫遲一靠近後,立即迎了上去,趕在
皇甫遲再次施法前企圖以武見真章,但功底也修到一個境界的皇甫遲,根本就不把他這
點困獸之鬥給看在眼底。
一掌奪來軒轅岳手中的雷頤劍後,皇甫遲手中之劍翻轉成朵朵劍花,劍劍鎖喉地對
著七曜而去,與他拆了近百招的七曜,在皇甫遲劍法與術法併用的情況下,逐漸敗下陣
來,在一記直逼他喉際的劍氣乍臨時,總在他性命危急時出現護他的式神,又再次現身
在他的面前代他一死。
皇甫遲頓愣了一番,使出金剛印將七曜逼退後,不敢置信地環顧四下,而後,果然
在一處小洲上,找著了一抹熟悉的白影。
趕來此地操控式神的千夜,心痛地看著這些不該出現在此處的人與鬼一會後,她決
然地排出皇甫遲所授的八卦大陣,憑藉著捨利強大的法力,將正在交手的術士與鬼差給
硬生生地分隔開來,她攤開兩掌往兩旁使勁一推,大聲一喝,硬是把糾纏的兩造人馬給
拉離江中,分據在兩岸一方。
不只是皇甫遲,就連七曜與軒轅岳也沒想到,得了捨利的她,不僅是重新獲得了生
命,她竟還能出手鎮壓下兩方,而她的法力,也是在場眾生中最強大的一個。
金戈驟止的江面土,靜謐得無一聲響。
「難道,陰與陽之間,真不能和平共處嗎?」千夜無奈的問句,淡淡地在江面上傳
揚開來。「以仇制仇,以恨制恨,又能得到什麼?」
不約而同的,皇甫遲與七曜同時朝她大聲斥喝。
「千夜,走開!」
她轉首看向誓要完成諾言的七曜,「是我服食了鬼子之心,國師之所以殺闇響,是
為我。」
七曜愕然地張大了黑眸,「什麼……」
「倘若一切都是因我而起,那麼在今日,就由我親手來結束這一切。」她先是看了
甘願為她頂罪的皇甫遲一眼,再回過頭來,對這時才知道事實的七曜釋出永別的一笑。
「妳想做什麼?」她的笑意太淒清,冷汗爭先恐後地自七曜的兩際滑下。
「我欠鬼後的,現在,我還給她……」她邊說邊將兩掌探向腹間,在七曜能阻止她
前,施法取出維持她生命的捨利。
「不要──」心碎欲絕的七曜放聲大喊,在她捨利一離腹後,八卦大陣也遭破時,
不顧一切地朝她奔去。
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的軒轅岳,一手掩著受創的胸口定立在原地,而沒想到她竟
以一命來換和平的皇甫遲,也怔站在原處不發一語。
當涉過江水而來的七曜趕至她身邊時,已經倒地不起的千夜,手中緊握著捨利,在
他將她摟進懷裡時,抖顫著手心,將捨利交給他。
「這樣一來,你就實現你對鬼後的承諾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毀痛難當的七曜,緊握著她交予的捨利,「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我不要這樣……」
「原諒我父皇吧,原諒他……」氣息急促的千夜,緊捉住他的衣襟,在這最後的關
頭,想為他解開最後一個橫梗在他心中的心結。
「好,無論妳說什麼我都答應,妳先把捨利吞下去……」他不住地點頭,抖著手將
捨利湊至她的唇邊,只希望她快點服下它。
「我一直……很想告訴你……」眼中淚意瀲灩的她,哽著聲,不捨地撫著他的臉龐
,「我不只想與你做對假夫妻,我更想與你當對真夫妻……」
「先別說那些,張開嘴,把這吞下去……」
她對他搖首,「那麼做了,鬼後心底的恨永遠都不會平息的,因此我不能。」
「千夜……」此刻根本不想計較什麼前因後果的七曜,低首苦望著她,不肯放棄地
將捨利懸放在她的面前。
「對不起,我要走的路,你不能跟……」淚眼模糊的她,遺憾地撫過他的唇、他的
眼眉、她所熟知的一切。
他奮力地擁緊她,在她耳邊大喝,「我不會像妳說的故事那樣將妳吃下腹的,我要
和妳在一起!」
「今生,是不可能了……」早在申屠令讓她看過前孽鏡後,就知道自己死後會有什
麼下場的她,再次澆熄了他的希望。「但我也不會有來世,因為鬼後不會讓我投胎,所
以你一定要一個人好好的過下去……」
「不……」感覺她的氣息愈來愈微弱,身子也愈來愈冰冷時,他恐慌的淚意被她逼
出眼眶。
「吃了捨利,就當是……為我。」喘不過氣來的她,不忘要他保住自己性命,用盡
最後一絲力氣地說完她的遺言。
「不要,千夜……」急著把捨利湊至她唇邊想逼她吞下的七曜,渾身顫抖得厲害,
試了多回卻怎麼也不能讓她張開嘴。
淚光猶在她的眼中,笑意仍徘徊在她的唇畔,在下一刻,不理會他的阻止,不理會
他的心痛,眼睫驟然閤上的千夜,生命之火悄然熄滅。
「千夜!」痛不欲生的七曜,扔去了手中的捨利,抱著她漸冷的身軀放聲狂喊,可
無論他再怎麼想挽回,她依舊翩然遠走。
在七曜痛徹心肺的喊聲中,知道她已撒手而去的軒轅岳,總算是自木然中回過神來
,而後不捨地朝她喚著。
「師妹!」
就在千夜死後,原本被千夜困在江邊,打算重新進攻的四位陰差,在一蓬青色的幽
火出現在他們面前後,齊聚在冥火前,低首聆聽著傳達鬼後之訊的冥火鬼語,許久,當
冥火消失之時,四陰差中為首的無妄朝身後的大軍一喝,率大軍往夜幕的尾端撤去。
親眼目睹千夜之死的皇甫遲,腳下有些不穩地退了兩步,半晌,他深吸了口氣,站
穩身子後,隔江遠望已達目的而撤退的陰界大軍,他一把握緊了拳心,道袍迎風一翻,
也帶著旗下的弟子離開淒涼的江邊。
東方的山巒遍鋪上一層粉彩,夜色已盡,晨曦將臨,江岸兩處燃燒的熊熊火炬也快
燒盡,抱著千夜獨坐在沙洲上的七曜,眼眸空洞地看著懷中的千夜,沒注意到四周發生
何事,也不覺時間的流逝。
心碎了一地。
耳邊迴響著的,是她辭世前的隻字片語,身上遺留的,是她耗盡了生命所為他換來
的一切。
因她,他不再失信,他守住了對鬼後的承諾,也是因她,回到人間後,他對得起內
疚的過往,願放下對皇帝的恨,想當初,他還一逕地想報仇,如今想來,一切都變得那
麼渺小可笑。
報什麼仇呢?到頭來,他連她也留不住。
他怎會捨得她走?
依依難離的指尖,走過她蒼白的臉龐,劃過他曾親吻過的唇瓣,他試著將她再擁緊
一些,好感受她留給他的餘溫。他總是這樣,總沒察覺她隱藏的心事,在出門前見到她
給他那記似訣別的笑意時,他就該有所警覺的,可他還是沒有看出來,還是沒來得及阻
止她以一死來換得他的承諾。
他茫然地望向四處苦無邊境的孤寂。
解脫了那樁烙印在心頭的虧欠、兌現了對鬼後的承諾,如今,他已完成他回來人間
的目的,原本因復仇而塞得滿滿的心房,卻在千夜死去後,倏地空了,就連懷中僅有的
柔情,也隨著她遠走。現下的他,還剩下什麼?再次孓然一身的他,又該上哪?回那不
屬於他的陰界?還是留在這已與他了斷的人間?
無處可歸,無人可戀,天涯無路。
在這天色將明時分,七曜徐徐地撫著千夜的髮,揚首望著天際那一方千夜最愛看的
遠山,看著曦色裡那你我不分的青山白雲,他忽地有些明白,為何她總愛看那山雲之景
。
那是她的希望,她渴望在她離去後,能再有機會回到他的身邊,希望即使她有天如
雲朵消散了,他還是會等在原地待她歸來。可她這一走,不是幾個秋冬,不是陰陽兩隔
,而是永遠,哪怕是上窮碧落下黃泉,他永遠再見不著她,這永遠,太遙遠了,而她小
小的心願,也永不能實現。
當清晨的涼風蕭瑟地吹上他的面頰時,他釋然地漾出淡淡笑意。
天涯若真是無路,那麼,就以心為歸處吧。
「我說過我不會嚥下妳的愛恨的。」七曜珍愛地吻著她已涼的唇瓣,不悔地向她低
語,「我陪你一道走。」
坐在不遠處的軒轅岳,聽了後猛然站起身。
「等我,我就來了。」一手捉來擱放在旁的大刀後,他飛快地拔刀出鞘。
「七曜!」
當拔腿狂奔的軒轅岳趕至他們的身旁時,眼前的景象,今止住腳步的他,忍不住鼻
酸地別過頭。
一手緊擁著千夜的七曜,已將刀深插進自己的心房裡,倚在他肩頭的千夜似睡著了
,而他也微笑地擁著她入眠。
失去所有力氣、也失去重心的軒轅岳,頹然地在他們面前重重坐下,眼中泛著淚光
的他,心酸地看著他們不兩分的模樣。
他低下頭,顫抖地看著自己染血的雙手,不斷地在腦中回想著,皇甫遲所做的一切
,與千夜為求兩界和平的一死,以往他曾篤信的信念,在這日清晨,支離破碎。
陰與陽,邊界在哪兒呢?
是在生與死之間嗎?還是在有情與無情的邊緣?
或者,它根本就只在心中,沒有界限。
自晨霧中走來的燕吹笛,無聲地經過垂面低首的軒轅岳,走至七曜與千夜面前,施
法將那兩縷無處可歸的幽魂收至袖中,而後再彎下身子,時起那顆晶瑩的捨利。
不說不動的軒轅岳並沒有阻止,燕吹笛低首看了他一眼,而後無言走開。
「聽說……軒轅小子離開師門了。」
跑到天問臺串門子的藏冬,坐在長廊的木板上,邊看著燕吹笛在院中燃積成小的火
葉,邊將這個聽來的小道消息傳達給他。
「他早該離開了。」蹲在地上,一手拿著枯枝翻動葉叢中星火的燕吹笛,聽了,似
乎沒有多大的意外。
藏冬直視著他落寞的背影,「你不去找他嗎?」
「他若能想通,他自然會來尋我。」在濃煙熏上他的面龐時,燕吹笛站起身,拍著
身上剩餘的落葉及煙灰,而後轉身上了長廊走進屋內。
不知該對他說些什麼才好的藏冬,一手搔著髮,慢吞吞地跟著踱進屋內,但在進了
屋後,他的兩眼好奇地在屋內四下搜尋。
「找什麼?」粗魯地將一碗款客的熱茶推至他面前的燕吹笛,冷著眼,不滿地看著
他張望的模樣。
「申屠令那傢伙呢?」兩手捧著茶碗的藏冬,兩眼滴溜溜地轉,「又被他溜了?」
他還以為那隻魔終於肯來面對這個令他頭痛的燕吹笛,或是燕吹笛早把他給逮著了呢。
當下燕吹笛說翻臉就翻臉,「別在我面前提那傢伙的名!」
一手摳著下頷的藏冬,實是百思不解。
「奇怪的父子……」這對父子是怎麼回事呀?一個沒命的落跑,一個死命的到處狂
追,卻總是在見了面後,除了吵還是吵,他們父子難道不曾想過要改變一下彼此聯絡感
情的方式嗎?
燕吹笛一手指著他的鼻尖,「我警告你,從頭到尾我可沒承認過那傢伙是我老爹!
」既然申屠令都不認他了,他幹啥要認帳?哼,不認就不認,誰希罕呀?
「是是是……」知道別人的家務事不能多管的藏冬,識相地退離炮火圈,踱至一旁
的小桌,低首看著一對擺放在桌上,捏塑得挺精緻的泥偶。
他轉了轉眼眸,帶笑地看著身旁的捏偶人。
「怎麼,捕魂鬼差沒來同你搶魂?」照理說,捕魂鬼差應當是不會放過七曜與千夜
流落在人間的遊魂才是啊。
燕吹笛不屑地冷哼,「跟我搶?他們搶得過我嗎?」
想想也是這麼認為的藏冬,有同感地點了點頭,再彎下身細看那一男一女的泥偶,
卻發現原本被收放在泥偶中的兩縷魂魄,此刻已不在偶中。
「泥偶裡的東西呢?」怎麼空了?他不把他們擺在這,擺哪去了?
燕吹笛撇了撇嘴角,抬起一手指向他家新擺放的一面大型屏風。
走至屏風前端詳了好一陣的藏冬,不禁嘖嘖有聲地讚嘆,「真是幅好畫啊。」
「我拜託鳳舞繪的。」走至屏風前一塊觀看的燕吹笛,滿心感激繪得一手好晝的鳳
舞,能將畫中之景繪得如此瑰麗,更感謝也插手幫忙的郁壘,不但施法讓畫中之景有了
四季,還讓鳳舞筆下所繪的每一樣東西,都在畫中有了生命。
「畫中的人物,有故事嗎?」兩手環著胸賞畫的藏冬,刻意地睨他一眼。
「明知故問。」燕吹笛沒好氣地瞪著這個什麼都知道,可從頭到尾都沒有插手的藏
冬。
他所關心的重點在這裡,「那麼在故事結束後呢,他們後來如何了?」
「就如你所見。」
屏風裡,遠處,是白雲和青山交繞的山雲纏綿之景,近處,除了瑰麗如織的田園山
水外,還有幢小屋,在小屋旁一棵同根生的連理樹下,有一雙男女,正依偎在涼風徐來
的樹下午憩。
風兒掠過綠意漾漾的樹梢,帶來風與葉的低語,而潺潺流過屋旁的小溪,也發出悅
耳的琤琮聲響。
當畫中一行白鷺振翅踏過水面直上青天時,原在午睡的女子張開了眼,伸手推了推
擁著她入眠的男子,要他一塊瞧瞧,男子張眼看了一會後,笑了笑,將她摟至胸前讓她
靠臥著,並習慣性地伸出左掌與她的交握。
將畫中人物一舉一動都看進眼裡的藏冬,深感欣慰地吐出口氣,不意往旁一瞥後,
他摸摸鼻尖,輕聲地提醒著那個看得心中滿是不捨,眼角微微帶著水光的燕吹笛。
「燕家小子,有東西跑進你眼裡了。」
「風沙大。」燕吹笛吸了吸鼻子,掩飾地以袖一把抹過臉。
藏冬先是瞧了瞧外頭無半點風動的樹梢,而後會意地漾著笑,走至門邊替他閤上紙
門。
「是,今兒個的風沙是大了點。」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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